主線劇情|ZERO(三)
夕陽的橙色是令人想起死的顏色。不由得的,艾蕾兒腦中閃過這句話。
真不吉利。她甩甩頭,打算拋開纏繞腦中的念頭。
眼前可以見到正在西沉的太陽,緩慢地被遠處的群山所吞噬。雖然是難得的美景,但染成一片紅橙色的天空卻同時帶給人不安。據說黃昏時刻被日本人稱為「逢魔之時」,是切割現世與死後世界的界線,如今倒也有幾分明白。看著逐漸變化的天空,確實有種日常生活將要就此結束的感覺。
不,或許早就已經結束了也說不定。
身為「艾蕾兒」這個人的記憶和她的日常生活,在來到ZERO的同時就已消失殆盡了。那麼,到今天為止的這個艾蕾兒又是誰呢?
艾蕾兒當然不明白。她只是向著快要完全消失的太陽公公乾瞪眼,回想起來到此處的經緯。
※ ※ ※
這裡是坐落在森林中的觀景台。艾蕾兒之前和十雅等人來過一次,當時看見的夕陽讓她難以忘記,而且似乎牽引著某些記憶,因此她今天再一次來到這個地方。
——其實不只是這樣,還有其他的原因。
艾蕾兒這幾天老是睡不好,一閉上眼睛想起的都是關於這個世界和過去記憶的事。最近她的身體奇怪的硬朗,就算整夜未眠也沒有什麼問題,但作息不正常讓她的精神狀況更加衰弱。
為了暫時離開這些煩惱,她想找點事來做。而心神不寧的她能夠想到的休閒娛樂,頂多就是找回記憶之類的。繞了一圈結果還是回到煩惱的源頭,說來也真諷刺。
綜上所述,最後她算準日落時分來到觀景台,努力地想挖出那些上次差點跑出來的記憶。只可惜這些記憶碎片好像很喜歡惡作劇,真要叫他們的時候死都不出來。眼看天就要完全轉黑了,還是沒找到任何和記憶有關的線索。
『算了,下次再說吧。』
少女厭倦的離開欄杆附近,一屁股坐在地板上,想著要是能喝到熱騰騰的紅茶就好了。不知道有沒有哪個居民願意在森林裡蓋咖啡廳呢。話說回來,要是在ZERO蓋一家全新的店,裡面是否也會自動蹦出食物?雖然是很吸引人的實驗,不過也要居民中有建築高手才行。
夜幕低垂,方才還像橘子一樣紅澄澄的天色已完全轉黑。幾日前才剛下起初雪,夜晚的空氣帶點涼意。幸好艾蕾兒身上多層的禮服起了保暖作用,迎著晚風也不至於會著涼。
『明明感覺快要想起什麼了……』
察覺自己的髮型被風吹得有點失去原型,少女用熟練的手勢重新將頭上的緞帶纏好。儘管失去記憶,但這些生活上的技能似乎沒有失去。她可以準確地辨識出喜歡的紅茶品牌和交響樂的作曲者,偶而也會對某些詞語感到特別熟悉,卻不記得為什麼……對了。
剛才凝視夕陽時想起的「逢魔之時」,自己是從哪裡知道這個詞彙的?
不是來到ZERO之後聽說的,應該是更久以前。但艾蕾兒對東方的事物一向不太熟悉,為何唯獨這個辭彙連解釋都一清二楚?
是從某個人那裡聽說的。這個念頭一冒出,艾蕾兒的思緒馬上自動連結到記憶中的少年。雖然回憶的很不確切,但她直覺是少年告訴自己的。
少年的名字,還是想不起來。
※ ※ ※
夜晚的森林和平時有著不同的印象,陰鬱的色彩有幾分嚇人。
艾蕾兒不在意,反而覺得暗處有種難以言喻的安心感。她知道這種想法有別於一般的女孩,但還是不禁認為黑夜甚至比白天自在。她不明白這種感受的來由為何,或許有什麼原因,只是她忘了。
周圍安靜的有點詭異,只聽見自己沙沙的腳步聲。突然,原本心不在焉的艾蕾兒像受到某樣東西牽引似地,抬起了頭。
『……蝴蝶?』
是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。藍青色的鮮豔翅膀耀眼奪目。大腦還在悠然的編織對眼前事物的描述,艾蕾兒馬上停下腳步,察覺這不太對勁。
在ZERO裡見到了蝴蝶。見到除了人以外的生物。
思考還沒趕上之前,艾蕾兒的雙腳已經不受控制的動起來,追向逐漸飛遠的藍色身影。
或許是出於對未知事物的好奇心,或許是對世界的探求心,又或許只是,她想從自己的寂寞當中開闢一條出路罷了。
※ ※ ※
「……我是笨蛋嗎。」
周圍沒有其他人,但她還是說出聲了。由此大概可看出她有多喪氣。
將手中的花瓣輕輕一彈,一片小小的藍就這樣隨著重力擺布,在空中起舞後落在艾蕾兒的高跟鞋邊。是鮮艷的青色花瓣。雖然辨認不出屬於何種植物的,但被微風捲起時擺動的方式確實有點像蝴蝶。艾蕾兒誤以為是蝴蝶的東西,其實只不過是花瓣而已。
只是誤認也就罷了,正打算摸摸鼻子走人時,她愕然發現自己完全脫離了原本的回鎮路線。而非常碰巧的,不是特別有方向感的艾蕾兒,腦中就只有記那麼一條路而已。
用簡單一句話來形容,她迷路了。
遷怒似的瞪向花瓣,但它也不可能變身為蝴蝶替自己指出一條路。
艾蕾兒頓時感覺渾身無力,用仰躺的姿勢倒向身後的草地。青草織成的地毯有些刺,但也還勉強過得去。更重要的是,此時她的視覺帶來的刺激遠大過於不舒服的感受。
『——好漂亮。』
展開在她面前的是滿天星斗。毫不吝嗇地在黑色的夜裡綻放著光彩。閃耀的程度甚至讓人認為,這整片天空會不會都是由星星所構成的。
這裡的星空一直都這麼美嗎?她搜尋自己的記憶,卻意外地沒有任何頭緒。來到這裡之後,她甚至沒有撥出時間來抬頭看過夜晚的天空。
她頓時忘記了呼吸,甚至也忘了剛才為止的煩惱。她只是安靜的,望著與她同樣安靜的整片星空。
看見某些整齊排列的星體時,艾蕾兒下意識的在心中默念了它們的名字。接著她有些驚訝,因為自己對星座的知識出奇的熟悉,甚至可以回想出幾個相關的神話故事。這些信息存在她的資料庫深處,簡直就像身體的一部份拔也拔不掉,但她卻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知道的。
——不,她想起來了。想起在這樣的星空之下,自己曾經和誰坐在一起。
星空依舊寧靜,而她的寧靜被打碎了。艾蕾兒感覺自己的腦中像翻湧的海水一般,在一陣又一陣的波浪當中,某塊特別清晰的片段出現了……
播映結束的依舊很突然,回過神時,自己又從記憶中的草原回到了ZERO的草原上。明明應該是很長的回憶,現實中卻感覺只過了一瞬間。空中的星星沒理會她身上發生的事,逕自地閃耀著。
她呆然地眨了眨有些失去感覺的眼皮。映在眼裡的星空和剛才相比沒什麼變化,她卻感覺到其中的不同。
深吸一口氣,感覺胸口被新鮮的空氣充實,也被其他的東西所充實。她察覺那是一種溫度,一盞點亮在看不見的地方的,小小的燈火。
身邊沒有回憶中的那個人。但這片星空下的某個地方,或許他是在的。
『——該尋找回家的路了。』
她突然覺得今天為止從未認同是「家」的住所,也讓人有幾分留戀了。